张长兴

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农民起义，自古人们说是起也嘉应州，灭也嘉应州。说它起自嘉应州，是因为洪秀全等客家人源自嘉应州，并非其在梅州首义。而最后康王部流窜嘉应州，且对梅州血洗而后忙，这是盖棺论定了的历史事实。

近年来我在思考，康王等太平军如此强势进犯，为什么灭亡得如此快，其原因除了是太平天国的强弩之末，不堪清廷一击之外；到底还有嘉应州本身的独特因素——

自从鸦片战争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以来，国难重重，民不聊生。但在1860年代，梅州因文化先进，读书人多，自然吃皇粮者多而生活好过；外出经商者多，赚钱养家者众，自然经济平稳；客家人重穷则思迁往外发展，自然减轻了本地自然资源短缺的压力；客家人来自北方，受正统观念约束大，非到生死关头不会有造反念头。既然如此，大多数梅州人还是接受清朝治理以保持稳定生活。就梅州人整体民生水平而言，自然高于全国普遍地区，排除了因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犯上作乱念头。

而康王太平军一到，刀光剑影，血雨腥风，屠城梅州，瘟疫横行，百姓马上陷于水火之中。富贵能逃跑者自然避之大吉，平民百姓只能为人刀俎。

康王血洗梅州之后，不能有效放榜安民，稳定社会；没有、也不可能在战火连连中深入民众大规模宣传、实行太平天国的天朝田亩制度等许多均贫富的得人心的政策，不可能采取劫富济贫笼络穷人的措施；而是一来就烧杀抢，横征抓丁，让梅州变成人间地狱。事实胜于雄辩，老百姓口碑货真价实传千古。我们总览历史文献，除靠近东江的五华个别地方外，尤其在梅州地区，很少见到歌颂太平军的文字资料，倒是揭露其暴行的比比皆是，民间至今流行“长毛”暴行说法。而且，纵观梅州百年来近现代史，在诸多外地势力在此酿成的惨烈祸害中，“长毛”之乱，铁证如山，首屈一指，远远烈于其他祸害！

且看太平军将士生活。黄遵宪亲历梅州“长毛”之乱，有其《拔自贼中述所闻》其二：“朝朝百斛酒，暮饱千头羊。时时赌博塞，夜夜迎新娘。”广大贫苦百姓既无“打土豪分田地”，又无救济粮发，却被“长毛”烧、杀、抢，生灵涂炭；而他们却是花天酒地加赌加淫乱的“夜夜迎新娘”，请问，谁不憎之恨之?

太平军还捉百姓去担粮服苦役。梅县长滩古伯冉厅壁的太平天国诗写到“捉来老幼要搬粮，路多担重担不起，还要刀棒把他伤”；“不论风雨把路行，康王传令扎营处，日夜不停要搬粮。”

太平军将士和梅州老百姓都是上帝儿女而应互相爱护吧？但其不按拜上帝会的宗旨行事，且看康王一伙是如何对待百姓性命的。黄仲安为梅州诗人，在《感事九首》中写到“贼驱百姓当头阵”，逼百姓当炮灰的残酷做法。这和日本鬼子的暴行有什么区别？

太平军毁灭梅州文化。视中华文化、包括孔孟在内的几千年典籍均污蔑为“妖书”加以焚毁。康王到梅州，毁了北宋刚毅铁汉刘元城塑像；南汉所建的千佛塔亦被毁。因为，按《太平刑律》，禁本教以外的一切书籍与文艺，焚毁“一切妖物，妖文书”，“邪歌、邪戏一概停止”，否则斩首不留!可谓如文化大革命的“横扫一切”! 按著名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专家袁伟时教授所言，如果太平天国成功，中华文化倒退2000年！

康王极怕死。至今梅州百姓仍流传，他每次出行必有七个经化装与他一模一样者相伴!更岂有此理的是，1865年10月13日，他战死出殡，还从梅城四大城门各抬出一副棺材造成疑冢，埋葬者事毕则全被杀!让人至今不知其埋处，可见其残暴。试想，如果不是他生前指令，谁敢干此等当代秦始皇的天大逆行？而且，此地太平军于垂垂殆亡之际，此等恶行又耗费内部多少财力一、物力，乃至将士生命的代价呢？

汪海洋为人残暴，极不策略。他在镇平（蕉岭） 捉获清官兵1600名。人家已投降了，该给生路了吧？但他“初佯为抚慰，及至夜，尽行诛之”！这不是逼得清军与你拼死到底绝不投降吗？1865年7月14日捉到两清军头目，便召集将士观“点天灯”――活活烧死！此等令人发指的灭绝人类罪，被香港媒体披露出来。

让我们再看康王步洪天王之后的梅州之太平军内讧。需要说明的是，洪秀全的大内讧，是在太平天国的鼎盛时期，内讧后尚有相当实力抗清。而康王的内讧，是在太平军日薄西山垂死挣扎时的内部大屠杀，是生死关头的自杀，不能相提并论。康王乃是太平天国后期滥封王时十分普通的一个.1864年2月起归侍王李世贤所属。李世贤战功赫赫，是威望仅次于太平军总司令忠王李自成的将领。6月28日，康王的老上级李世贤来镇平(蕉岭)投奔。人格鄙琐的汪海洋，不得不出恭恭敬敬出迎；却马上派兵把他监控。继而磨刀霍霍，把德高望重的太平天国尚存的唯一中央领导人李世贤杀害，且诬蔑：“李王已降清矣，此来欲为内应……我故杀之!”还将首级传各营示众。为斩草除根，又将李旧部王宗、朝将、天将5人杀害。汪海洋之所为，天怒人怨。脱离汪海洋乃人心所向。在李世贤被杀后不过10天，王谭富、李新有、黄宗保、林振扬、许开明、周建榜、张祥顺、廖丰有、莫恩、王陈英、黄十四、丁太洋、林伯涛等大批长毛将领降清，一时降风如云。

笔者认为，“帝王将相，宁有种乎?”尤其是在满清暴政下，包括汪海洋在内的穷人揭竿而起造反想当皇帝，当然有其合理性。但是，你的造反，不能为百姓造福，反而祸害百姓，涂炭生灵，甚至比清朝统治下还黑暗，你的造反谁会拥护呢？再加上你鄙琐的人格，反人类的滔天罪行，当然就无法原谅了，长期以来，梅州客家恨“长毛”是普遍的话题……

梅州人和太平天国的绝大多数将士都是客家人，但太平军领导人来到客家祖地，对自家人却如此残酷灭绝，最后是客家人发起的造反，灭于当时有特殊经济社会大背景的梅州客家祖地！这吊诡的历史大事，非常值得150年后的我们认真思考啊！